（推薦）為什么蝙蝠夜里飛——我最喜歡的故事

“從前，”她媽媽說，“并沒有真正的黑暗。即使在夜里月亮也像太陽一樣亮。唯一的區(qū)別就是光是藍(lán)色的。你能清楚地看到很遠(yuǎn)很遠(yuǎn)，而且從來不會冷，這叫曙暮光?！?br/>“因為它和天空協(xié)調(diào)一致，”她媽媽說，“它是‘藍(lán)’的代碼?！备窭姿瓜肫穑?dāng)有人去世時人們會說起代碼“藍(lán)”，而這和天空也有關(guān)。
在它離開的這一會兒，其他動物來了。（多數(shù)是狗和狼，還有一只傷了爪子的獾。）這些動物以為籃子里可能裝著食物，于是把籃子蓋撬松了。但里面只有它們從未見過的黑暗。狗和狼試圖把黑暗拽出來玩，但黑暗從它們的牙縫間偷偷溜走，滑沒了影兒。就在此時，蝙蝠回來了。它打開籃子，發(fā)現(xiàn)里面空空如也。其他動物全消失在夜幕里。蝙蝠展開翅膀飛來飛去試圖重新捉回黑暗。雖然它能看到四處都是黑暗，但無論它怎么努力，都無法把黑暗裝回籃子了。這就是蝙蝠晝伏夜出的原因。如今它仍然在設(shè)法捕捉黑暗。
故事的哪一部分故事是與非洲有關(guān)的？格雷斯想知道。她原來想讓媽媽給她講講非洲的事兒，可媽媽給她講的卻是蝙蝠。
“除了關(guān)于上帝的那部分，”她媽媽皺了皺眉說，“我所講的都是關(guān)于非洲的?！?br/>她媽媽很年輕時住在坦桑尼亞研究語言。她說當(dāng)時她是個語言學(xué)家，精通五種語言。格雷斯認(rèn)真地在她隨身攜帶的綠色筆記本上抄寫下“語言學(xué)家”這個詞。她父母就是在坦桑尼亞偶然相遇的。她父親是去那里建立一個養(yǎng)魚場，她母親教他了一些斯瓦希里語，故事就是這樣開始的。
她媽媽說：“在你出生之前，甚至在我對你沒有絲毫想法之前，我就遇到了他。”說著，她就笑了起來。格雷斯也笑了。她曾見過父母在非洲拍的照片，他倆站在海灘上，兩人中間是提著一條銀光閃閃的大魚。她媽媽說，他們住在坦桑尼亞時，村里的男孩子會在黃昏時分守在林子附近，用網(wǎng)捕捉天空中的蝙蝠。
格雷斯在筆記本上寫道：語言學(xué)家坦桑尼亞漁業(yè)斯瓦西里鄉(xiāng)村男孩
蝙蝠不是鳥=哺乳動物
她媽媽為她拼出了每個詞；后來，格雷斯又在單詞表上加上了“理想主義的”，這個詞是她媽媽用來形容她爸爸以前的樣子的。她之所以留著那筆記本，是因為她認(rèn)為她將來某天可能會想當(dāng)一名偵探。她把聽到的一切都記了下來；當(dāng)筆記本里的紙一頁頁開始松脫時，她就用膠水把它們粘好。她有一種預(yù)感，有人會帶著一個跡到她這里來，到時候她就可以打開筆記本，所有的線索都會在上面。她媽媽告訴她說，偵探還有一個名字叫P.L.，P.L.還代表一個沒人能寫完的數(shù)字。
“就那樣也寫不完，”她媽媽說。
“蝙蝠一般吃水果和昆蟲，”她媽媽說，“黑暗一下子就跑得到處都是。”她伏身吻了吻格雷斯的臉，說：“天晚了，你該睡了?！?br/>“蝙蝠吃人嗎？”格雷斯又問。
“不吃，”她媽媽說，“但南美有一種蝙蝠吸睡著的動物的血。有時候它們咬人，不過不會弄醒他們，因為它們咬時很輕，就像輕輕吻了一下。”
她媽媽說，在非洲有一個秘密城市，那里從來沒有睡覺，如果有個旅行者偶然走到那里，睡著了，他醒來之前就會被活埋。這是因為村民從未見過人睡覺，他們還以為他死了。如果他在被活埋時醒來，村民們會把他當(dāng)成魔鬼而將他活活打死。她媽媽說，你很難辨認(rèn)是否到了那個無眠之城，因為它看起來和其他地方一模一樣，除了在深夜也能聽到連續(xù)不斷的低語聲。盡管是在非洲，但那個城市里的每個人都說法語。對旅行者的忠告是：在倒頭大睡之前，要在所到的各個城市間徘徊，看過路人能否回答“我可以在哪里睡覺”這個問題。
她媽媽教過她一點兒法語。她知道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和“請問，你幫我找……嗎？”。有一次，她讓媽媽教她斯瓦希里語，她媽媽說：“你已經(jīng)知道一個詞了。你猜猜是哪個？”格雷斯猜是“偵探”，可猜錯了?！皊afari，”她媽媽說，“這是斯瓦希里語的一個古詞，意思是旅行?！备窭姿挂槐楸榈啬睿源_保自己不會忘記。她想起，這是她爺爺喜歡在電視節(jié)目上看到的詞?！皩?，”她媽媽說，“對極了?！敝?，格雷斯在筆記本上“蘇菲”旁邊寫下了“safari”。蘇菲是她媽媽的另一個女兒，在格雷斯出生前死在了非洲。蘇菲是被一種昆蟲咬傷致死的，她媽媽為此憎恨所有的昆蟲，甚至連夏天帖在屏風(fēng)門上嗡嗡叫的蒼蠅也不例外。一次，格雷斯問她媽媽，蘇菲會不會說斯瓦希里語，她媽媽說，蘇菲太小了，還不會說任何語言。
又有一次，她媽媽告訴她說，她剛剛出生時，世界上的每一種語言都在她的腦中，等待成形。她可以學(xué)會斯瓦希里語、烏爾都語或廣東話，但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太晚了。
“這些語言去了哪里了呢？”格雷斯問。
“它們都被浪費了，”她媽媽說，“就像你從來不用的一條腿。”
一只蛾子飛進(jìn)屋子，在燈罩上扇動著翅膀。格雷斯想，這是不是就是那這曾經(jīng)想要飛向星星的蛾子呢？但她想起，那只蛾子已經(jīng)死了，也許這是那只繞著街燈轉(zhuǎn)的蛾子？她媽媽也對她講過那個故事，并且說，故事的寓意是：星星是不能信任的，你靠它越近，它就跑得越遠(yuǎn)?！翱蓱z的飛蛾，”格雷斯一遍一遍地重復(fù)，直到她爸爸放下報紙止住她。后來，他對格雷斯解釋說，最近的恒星距離我們也有9300萬英里遠(yuǎn)，這樣，無論誰，人也好，飛蛾也好，都不可能到那里。格雷斯問，距離最近的恒星叫什么名字，她爸爸說：“當(dāng)然是太陽了。”
格雷斯以為她又看見了那只飛蛾，其實它已經(jīng)飛走了。窗外，星星緩緩地劃過天空。它可以感覺到自己睡著了，似乎進(jìn)入了夢鄉(xiāng)。這情況發(fā)生在角落的黑暗把她拉入懷抱之時，就像水流入排水溝那樣。她閉上眼睛等候著。上方，黑暗像一盞熒光屏燈似的發(fā)出嗡嗡的響聲。她夢見，我丟了自己的帽子。有什么東西指過她的臉頰，她以為是蝙蝠；但當(dāng)她睜開眼時，只見她媽媽跪在她身邊，兩手摸著她的臉，感覺像軟毛。